|
文/Violet_归来 暗恋是一件很小的事，小到他都不知道。
•001
我裹着厚到遮住脸的围巾，在出站口等了一整天，终于在黄昏时刻看到了他。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步履有些踉跄但很沉稳，还尽力空出一只手揽着身旁高挑女子的肩。他在茫茫人潮里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她笑了，又往他怀中靠了靠。斜阳笼罩着，这幅画面说不出毛病的和谐。
我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诗：万人如海一身藏。
我对自己说，别傻了。
•002
第一次见到秦思远是在新生入学仪式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作为学长，在礼堂给我们作经验介绍。
那时候我还是分不出东南西北的新生之一，而他已经是校内赫赫有名的大帅哥。身边不知道多少人茶余饭后都拿他当话题，每次有女同学犯花痴我都恨恨地想：花痴去吧，花痴也追不到。
其实我也追不到。
•003
入学后的第一期校刊里有他演讲时候的照片。我死死盯着这张照片在班上传了一遍，被全班女生花痴了一遍，然后等人都走了，偷偷跑去把这张照片剪了下来，放进钱包里。
我偷偷地想，总有一个样子的他是只属于我的。
•004
同座的女生拉着我去看他打篮球，好巧不巧，一个球就砸到了她的眼睛上。他送她去校医室，帮她付了医药费，又跑出校外要买药。
我拦住他，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说，你别忙活了，砸坏了就不会看着你犯花痴了。
他忍俊不禁，说嘿，小姑娘，你真有意思。
后来那个女生就跟我友尽了……
•005
其实当时我想，被砸了一下就能有他这样忙上忙下的，很值啊。
也许就是因为我太不道德，他这个痞子帅哥才这样跟我一拍即合吧。
说来好笑，我一直不懂他在哪个班。因为不用我去找，隔三差五他就会跑到我班上来增加一下存在感。
他在我教室外面喊，嘿，小姑娘你在吗，下午我有球赛，你要带个相机给我多拍几张哦。
我说，才不拍。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盯着他的吃相，他坏笑一下，嘿，是不是很帅？帅的话给你几张我的靓照回去看呗。
我说，我在看你嘴角的饭粒真可爱。
他和我去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醒来之后问我，嘿，我此等大帅哥在你旁边睡觉，你肯定偷看我流口水了对不对？
我说，是的，你流口水了。
•006
每次他得意地叫我给他拍照，我都说不拍。我的眼睛和笔就是照相机。
我画下记忆中他打球的样子，睡觉的样子，吃饭的样子……藏在我的速写本里。我觉得我画里的他比现实中还要帅。
他从来不喊我的名字，而是喜欢叫我小姑娘，因为他觉得我确实小，可是班上的人都说我像大姐大。他叫多了我也习惯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还记不记得我的全名叫什么。
他的手机里我叫“苏小姑娘”，我的手机里他叫“嘿”。
嘿，小姑娘。
嘿！（是第四声）
嘿……
•007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好女孩要沉沦在他这副痞子模样里，但是他就是收到的芳心不断。
我嘲笑他，你该不会是爱无能吧？干嘛这么多女孩都不要？
他说，你可别跟她们一样傻。
有次我吃完饭在林荫道散步，看到他和一个学姐站在路旁边，学姐一直拽着他不肯放，弄得他不耐烦。他看到我，大踏步走过来，径直揽过我的腰，吻了下来。然后对泪眼汪汪的学姐说，看到吗，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那个时候我开始知道，我要跟那些她们一样了。
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他的初吻。
我说我也是。
•008
那段时间，我也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他也就乐得继续拿我当挡箭牌。他说，小姑娘，士为知己者死，你牺牲一下，我罩着你。
于是又有一个学姐出现了，这个很剽悍。大冬天的，她把我体育课脱下来的外套拿走了，然后把我锁在卫生间，一个装着满满冷水还带冰块的铁桶扣下来。真是想着要么砸死我要么冻死我。
我没办法出去，只好给他打电话。他二话没说踏进了女厕所，把穿着的皮大衣披在我身上送我回了教室。
本来我以为完事了的，没想到他把剽悍学姐拉到我教室门口，当着我和全校围观者的面，扇了她两耳光，吼道，谁允许你欺负她的？
他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对我说，小姑娘，我可从来不打女人，你看我给你出气了。
我说，你要是真心的，就别再拿我当挡箭牌。
•009
后来他就真的没再拿我当挡箭牌。其实我当时是想说，让我转正吧……
这件事之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我厮混，只不过混的地方都不错——他带我去看陈奕迅的演唱会，去吃城市最高大厦楼顶的自助餐，去看公园的水幕电影，去坐东南最大的摩天轮……但他从来不给我买地摊货，他说人要有骄傲，别买这些降低身份的东西。我就偷偷腹语，真是个自负的人……
当然他也没忘记那些玩笑话，偶尔我和别的男生一起走，他就会发短信给我，说小姑娘你是我的女朋友，可别被别的男人拐了。
那些短信我都没回，但是都存在了隐私信箱里。我害怕回了就不真实了。
•010
我从来都知道我不是他的什么女朋友，也不算红颜知己，可我总以为是可以这样和他肆无忌惮地玩到老的。
可是有一天，他发短信给我说小姑娘，我要走了，来给我践行吧。
我赶到酒吧，看到他对着空酒杯发呆。我点了两杯威士忌，特意要的烈酒，听他对我说。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我一直不知道。其实想想也是，这样的青春年少，我喜欢他如此执著，谁说他不可以同样执著地喜欢另一个人呢？你瞧，我爱的人不爱我，搞得我都不知该如何悲哀。
他说她比他大一年，在北方读大学，可是他没考上那所学校。他没和她表白过，因为他觉得她太好了，就像女神一样。女神可不一定会喜欢痞子帅哥。前几天他收到她的信，信里她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知道你们是假期，可以来这边看我吗？
于是他决定出发。
•011
他没醉，我想醉却没醉成，因为酒被泪水冲淡了。
他终于抬头看我，惊讶地问我怎么了。可是我没能控制住泪水，只好偏过头去哭。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捧起我的脸，吻了下去。
他说，小姑娘，别念着我了，我不一定会回来了。
•012
我想对他说，那个她有什么好，对你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他在她面前就像剥掉了所有尊严一样。可是就算她再不好又怎么样？
她没什么好，只是他爱她。
秦思远，思远，思远……原来人如其名。
我并不怪他，珍惜眼前人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谁都做不到。何况我从没告诉他我喜欢他。
这么些年来，每一次他的关怀都会使我偷偷傻笑又哭泣，哭泣是因为我很清楚这不是他给的爱情，而傻笑是因为至少我还可以骗自己说他很在乎我呢。我不敢擅自拥有，更不舍得戳破这似真是假的回忆，只是小心地呵护着，生怕惊扰了。可我知道这都只是他善意的顾念而已。我懂得他忐忑的感觉，因为我爱他也是如此。
•013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上车前他抱了抱我，伸手拨开我额前的刘海，晨曦从他的指缝漏进来。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嘿，小姑娘，后会无期。
我目送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向长长的列车。第一次我觉得他不再像一个大男孩了，而是像个男子汉，像个闯关东的汉子。
是了，去追寻自己爱的女孩，每一个男孩子都会变得顶天立地起来，像一个男人一样踏上征程，坚定，执著。
你说你在北方，等着我到来
于是我背上行囊就离开
你说你那边，鲜花还在开
于是我要去看你和大海
他说走就走了，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014
那天我终于勇敢了一次，把画他的素描都给他寄了过去。收到之后他给我来电话说，嘿，原来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帅啊。
我说，是的，这么帅。
他说，如果她也这么觉得该多好。
曾经我想要是我一开始就和他告白，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我们会不会不用这么忧伤？
听到他这句话我突然很庆幸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她的爱情才叫爱。
我很庆幸我爱他，而他不知道。
•015
后来我和他再也没有了联系。
我裹着围巾，站在出站口终于等到他。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揽着身边女子的肩。
我对自己说，别傻了。
这是四年后。
•016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他来自江南水乡的俊朗面容如何被朔风修饰得坚毅；想象他揉过我头发的手如何生出茧子；想象同一时刻，不同城市，他和我的生活节奏如何不同。这样眼睁睁看着四年又过去，他真的变得成熟稳重，也更会关怀一个女孩的爱。但是别傻了，这些都不属于我。
他变得不一样了，我是否还要继续停在原地呢？有人说人生是一场人海拾荒，我们必须一路前行，一路舍弃。整整七年的等待让我停在原地，望着他从笑脸变成瞳孔最后变成背影。我想我也该从现在出发了，我不能活在回忆与幻想的溺潮中，总要独自在这个没有他陪伴的世界上继续前行。
•017
我买了火车票，启程去更北的北方。
“我有花好，月圆待天。”不能陪伴，我也只能错错落落地跟着，并且祝福。
临行前，我又去了那个践行的酒吧，点了两杯威士忌。这次我醉了，因为没有眼泪。
我歪歪地站在马路口，对着夜色大喊：嘿，我爱你。
而你不知道。
然后我痛哭出来，把对他七年的爱恋都哭了个干净。
•018
我坐在列车上，看着车窗外伴我成长的风景，它们是那样的令人留恋，可我还是要将它们埋葬在记忆里，连同我的爱情。
我点开手机里那段偷偷录下的音频——
他说，嘿，小姑娘，后会无期。
我说，嘿，后会无期。
你有一场说走就走的爱情，为她，踏上了北上的旅程。
我有一场说走就走的爱情，为你，离开爱你的我自己。
•019
每一种爱情都唯美到荒凉，暗恋最是。然而爱情最伟大的东西并不是在一起，而是它能给予的力量。
看到江苏的高考作文问什么是不朽的，我就想起，我曾经这样爱过一个人，在尚好的青春里。也许钱包里的照片、手机里的私密短信和音频有一天都会遗失，但我会记得揣着这份萌动春心的感觉。因为爱情，沐浴涅盘，蜕变一颗炽热的心。这样一颗赤诚，带来的满腔热情与勇气，就是不朽的。在洗尽铅华之后，每当忆起这一场青春年少时的爱恋，心还是会悸动。
《中国合伙人》说：“如果额头终将刻上皱纹，我们只能做到，不让皱纹刻在我们的心上。”
当我们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渴望金戈铁马，一战雌雄，那种豪情壮志足以让我们义无反顾地赴一场未知的风浪。 
| 
/1 
